攻防转换,陈欧杀红了眼,理智被愤怒驱使,他率先冲向一个落单的人,手持砍刀劈了过去。
对方已经对他的手段有所了解,这回个个都防备着他出其不意的攻势。
陈欧一击未中,迅速做出撤退反应,接着树林的优势,抵挡掉对方不少的攻击。
不过几次劈砍下来,对方几人虽受了点小伤,但不足以令其丧失战斗力,而陈欧也连连中了几刀。
背后,大腿,胳膊……
大小的伤口都暴露在被划开的衣服之外。
此时,不知是被自己的血还是对方的血染红了脸,陈欧模样极为狼狈。
“继续啊!今天我死在这,你们也一个别想活着!”
对方迟迟没有回应,更与他保持距离,既不主动出击,又暗中观察陈欧不会趁其不备逃掉。
“妈的!真痛啊!”
人体亢奋时会产生大量肾上腺素,会使人短暂进入爆发期,但是仅能维持15分钟左右。
陈欧和对方僵持的时间,已经逐渐过了这个时间,刚才受伤的地方此时才真切地感受到痛感。
他无奈地露出苦笑。
“这样下去真的要死在这了……”
他不甘地望着不远处的渔村,整条手臂也开始不听使唤的发抖,瘫软无力感慢慢开始发散。
时间流速仿佛慢了下来,流血过多之后就是整个人开始渐渐昏沉,四肢发软,浑身冰凉。
咚!
咚咚咚!
烟花在远处高空炸开!
新年除夕终于来了……
五彩缤纷的烟花,美的动人,燃放过后的爆竹味随风飘动,记忆中的年味大概就是这样吧。
陈欧倚靠在树干上,对方脚步逐渐逼近,将他包围。
“嗨,你们之前过年杀过人吗?”
对方愕然,发狠道:“别废话,你今天必须得死在这!”
“哈哈……过年杀人,我是第一次!”
刚才养精蓄锐,双方互相试探的功夫,他已经恢复些体力了。
话毕,陈欧突然发力,操起砍刀劈了过去,刀刀全劈向对方要害。
……
雪花又开始飘了,下雪的时候天地一片寂静。
在寂静的黑夜中,双方都无法时刻紧盯对方。
每一刀,虚虚实实,又心惊胆战,不管是谁,中了一刀就可能丧命。
远处烟花爆竹声此起彼伏。
不知何时,身上的伤越来越多,神智也越来越昏沉。
咚!
烟花爆炸的声音在耳边炸响!
耳膜鼓鸣!
朦胧之中,他似乎听到了警察的叫喊声,于是本能地想要挪动脚步。
但是随着嘣的几声枪响。
一滩温热的液体近距离喷射了他一脸,陈欧整个人怔住。
就站在他面前的人,直勾勾往后倒了过去。
死之前,这人都没想明白刚才那声响,到底是烟花爆竹声,还是枪声。
又是三声炸响,夹杂在烟花爆竹声中。
其他三人也应声倒地。
陈欧手里的刀终于掉了,因为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,闭上眼嘴中默默念叨。
“老金,你也来杀我了么……”
雪夜交映,血色遍野。
梦中反复在同一个场景,不停地厮杀,还有李洋跳下去时绝望的眼神,这一梦他做了很长时间。
再醒来时,身边只有老金。
老金还是那副样子,好像就算拿枪指着他也不能令他露出哪怕一丝惊慌。
陈欧笑笑。
“怎么没杀了我,我不死你没法跟文姐交代的……”
老金没有言语。
“反正都要死了,让我死个明白。”陈鸥犹豫了很久,还是禁不住问:“文姐让我躲起来的这几天,她是不是忙着在跟我划清关系?”
半晌,老金点头:“嗯。”
陈欧挤眉,一滴眼泪不争气的滴了下来,随后却又笑了:“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,文姐第一时间把我交出去,她还是会这件事牵连撇不开关系,所以这两天她让我躲着就是好把我控制起来,等到摆平了她自己的事后,就是让你来杀我的时候。”
“嗯。”
“我懂了……”
和老金也认识很多年了,从一初他就知道老金替陈文做的都是什么事,杀人对老金来说不过是跟喝口茶一样简单的事罢了,所以落到老金手里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逃,因为根本逃不掉。
“这次你得罪的人她也保不住你,别怪她。”
似乎明白了老金的意思,陈鸥深吸了一口气,坐了起来。
“动手吧,看在认识一场,给我个痛快!”
老金一直在擦拭着那把跟了很多年的64式手枪,然后慢慢起身举起了枪口。
此刻陈鸥觉得自己就像是在等待执行的死刑犯,只要一声枪响,这睁开眼留恋的一切都跟自己不再有关。
可是这声枪响迟迟没有到来,反而肩膀一沉,老金拍了拍他,随后将手枪收了起来。
“找个地方藏起来吧,别再露面,否则再见面时就是永别。”
“老金……”
陈欧呢喃着,望着早已不知所踪的影子,对着门口深深鞠了一躬。
“谢谢……”
……
正月十五这天。
距离事情发生后的半个月。
解开纱布的陈欧,只穿了薄薄两层运动衫,身后欧阳手忙脚乱的跟随。
“你慢点!这伤口可经不起折腾,稍不注意再裂开,以后留疤的机会就大了!”
“没事,不是你说的要运动恢复吗?”
“我说的是轻微运动,而且是对你的筋骨方面,你身上的伤口只需要静养就行啦!”
陈欧当做没听到,在院子里走来走去。
不久,似乎伤口有些异样才停了下来,一脸心事的对欧阳说:“这段时间你还是少来点,我的事一时半会解决不了,你要是被警方发现,最少也要定一个窝藏包庇的罪,你工作还要不要了?”
欧阳一脸无畏地回:“你替李洋讨回了公道,却要被冤枉受这个罪,我就算丢了工作又算得了什么!”
“这些事都过去了,以后不要再提了。”
陈欧一个人冷静了很久,再看向欧阳的时候,眼里似乎多了份释怀。
“欧阳,替我准备手术吧。”
欧阳怔住,整个人呆掉。
木讷地说:“你要?”
陈欧默默点头。
“活下去才有希望,李洋没了,我也不能再顶着这个样子露面,否则被他们发现的话包括你都会被牵连进来!”又想到了什么,陈欧接着说,“活着的人总要人照顾,她妈妈身体不好,既然我害她没了女儿,那我就自己去给她当女儿!”
欧阳沉默许久。
“你准备什么时候手术,我好提前准备。”
眸子的冷意渐强,半晌才回:“越快越好。”
欧阳点头,随后道:“嗯,我知道了。”
…………
距离杭城市区二十公里郊区的一栋别墅地下室内,一间改造而成的手术室。
陈鸥只穿了一层无菌服,冷漠地环视着手术室里的每个角落。
真的面临这一刻的时候,手术室的床原来可以冷到这种程度,整个人躺在上面就好像掉进了冰窖一般。
紧张,
恐惧,
害怕,
更多地是迷茫……
欧阳已经换上了手术服,身旁找来了一个可靠地助手。
噌!
灯光打开,
强光照射后,令他眩晕了片刻。
似乎想到什么,他叫住了欧阳。
“欧阳……”
声音头一次显得这么虚弱,欧阳停止动作,等待他交代下一句。
“麻烦你给我拿面镜子来……”
一旁助手迟疑了下,但是得到欧阳示意后,还是尽快去照办。
不久,镜子拿来。
他直立坐在手术台上,面色苍白无力。
手中的镜子慢慢举高。
这张脸,
这些年,
他第一次认真审视,
以前只觉得这张脸太过娇气,
不够硬气,
现在看来,
这本就不该是一张男人的脸。
还有以前怎么蓄都蓄不出的胡须,偏偏放到头发上,却长得很快。
所以他懒得修剪,
企图用长发遮住一些痕迹。
他仔细瞧着镜子里的人,
目光好像在和另一个人对视,
那双眼睛啊,
淡静如海,
尽管学像了大多男人眼底那样的深沉,
却终究是被过分秀气的脸蛋儿出卖。
棱角分明的嘴唇在一抹弧度下,是藏不住的皓齿。
就这么看下去,
看了好久,
像是在告别,
又像是在为破茧重生前哀悼。
终于,
在模糊中忘记自我,
在挣扎中面对新生,
手术台上冰冷的刀子,一刀刀剥开尘封已久的茧,新的生命在迎风中逐渐被唤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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